派利是

作者: 小王子

農曆新年到了! 靜宜把利是錢入好, 仔細摺好封口; 把媽媽紅色的新年外衣拿出來, 用濕毛巾墊著熨過一遍。 她又為媽媽準備好賀年全盒, 裏面放了瓜子、軟糖、糖蓮子、糖冬瓜等,中間還放了兩個小桔。

靜宜帶著利是、母親的紅色外衣和賀年全盒, 乘車往老人院。 上了巴士, 坐定了, 望出窗外, 瞥見街角路旁, 依然是那棵孤零零的樹, 撐著光禿的枝椏, 在寒風中瑟縮。 她腦海中飄過幾片思緒: 兩年前, 九十二歲的母親因為衰退得厲害, 靜宜再沒有能力全面照顧她, 唯有讓她入住老人院。 可嘆爸爸和姐姐已經離世, 只剩下靜宜陪伴年邁的母親。

入到老人院, 走廊遠遠的一端是康樂室, 傳來辟辟拍拍的麻將聲, 彷彿是熱鬧的開年炮仗。 靜宜在走廊邊走邊想:「以往年初一, 我們都向媽媽恭賀新年:『恭喜媽媽身體健康、新年大吉大利!』 然後她一面遞利是給我們, 一面說:『新年啦!大個女啦, 要乖啦!』。 媽媽每個農曆新年都重覆這幾句話, 縱使我已經六十歲, 在媽媽眼中, 她仍然當我是個小孩子。我多麼希望這個新年, 她仍然記得講這幾句話呢!」

媽媽在老人院的房中挨著小桌呆坐, 她的眼神一片空虛, 好像不再懂得思想了。

「媽媽,我來啦!今日是年初一,你著件紅色衫啦!」

媽媽望著靜宜:「哦!」

靜宜取出大紅色的新年外衣替媽媽穿上, 又把利是和全盒放在小桌上。

「媽媽, 這是全盒; 這是利是。」

媽媽望著靜宜, 又看了桌面一眼, 神情有點茫然, 又好像有點明白:「哦!」

於是靜宜依照往常的習慣, 在媽媽面前立正, 拱手彎腰, 向媽媽恭賀新年:「恭喜媽媽身體健康、新年大吉大利!」

媽媽望著靜宜, 似乎明白女兒在向她賀年, 但是她卻不知道怎樣回應。 靜宜指一指桌上的利是。 媽媽明白了—要給女兒利是啊! 於是,媽媽拿起利是遞給靜宜, 同時口中喃喃地說:「新年啦…」 她說不下去了, 咀巴半開半合, 下顎有點顫抖…

靜宜手執著利是的一端,給媽媽個提示:「大個女啦!」

媽媽恍然記起了 — 「大個女啦…」語句又停頓了。

靜宜趕緊接著:「要乖啦!」

媽媽跟著說:「要乖啦!」 講完這三句話, 媽媽的神情輕鬆了, 她大槪明白了今日是新年, 女兒向她賀年, 她也很得體地祝福了女兒。 媽媽笑了!

靜宜也笑了,她擁抱媽媽,撫摸著媽媽的銀髮:「謝謝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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