荽茜餅的滋味

作者: 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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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五月, 燕兒又回港探望年邁的母親了。 燕兒住在灣仔, 母親住在荃灣。 一天大清早, 媽媽打電話來, 說那天是佛誕, 指定要買十個小祇園的荽茜餅做禮佛的供品。

一時間, 燕兒感到有點煩惱不安。 小祇園距離燕兒所住的地方不遠不近, 乘車嫌太費事, 走路又嫌略遠; 而且天氣也熱起來了, 走這段路令人汗流浹背。 買了荽茜餅還要多走幾個街口到灣仔站, 才可以乘地鐵去探媽媽。 況且, 燕兒不熟悉小祇園, 不知道它的營業時間, 更不知道今天它有沒有荽茜餅供應。

燕兒的朋友剛剛打電話來, 燕兒提及荽茜餅的事。 友人說:「十個荽茜餅? 拜佛之後, 一個老人家怎麼吃得了? 拜佛的供品都是象徵性的東西, 不必太認真。 隨便買些別的餅食好了, 何必辛苦自己呢? 不如告訴你的媽媽, 小祇園沒有荽茜餅賣吧!」

燕兒感謝朋友的關心, 但是對朋友的意見卻感到不大愜意。 燕兒反而趕緊上網查看小祇園, 知道小祇園清早開始營業, 而且當天有荽茜餅供應。 於是, 她便決定往小祇園了。雖然路途稍遠, 天氣相當潮濕悶熱, 但是, 她還可以應付得來。 在小祇園輪候買餅時, 燕兒細心再想, 買十個實在過多, 媽媽吃到最後一兩個時, 那些餅可能已經變得不很新鮮, 對媽媽未必有好處, 甚至會令她腸胃不適。 思前想後, 燕兒決定買八個, 這也算是接近媽媽的要求吧。

「媽媽,看! 荽茜餅送到!」

「買了多少個?」

「八個。」

「為甚麼只得八個那麼少?」

「媽, 今天很多善信都買荽茜餅, 荽茜餅不夠供應。 小祇園只准每人買六個, 我求她們特別通融, 她們才額外讓我多買兩個。」

媽媽聽了點點頭, 應了:「嗯!嗯!」兩聲。 便把荽茜餅放在佛像前供奉片刻。 然後, 燕兒拿了兩個荽茜餅到廚房蒸熱給媽媽吃。

媽媽小心翼翼地挑開餅皮, 讓餅饀散散熱, 同時把鼻尖湊近, 嗅嗅荽茜餅的氣味。 她略閉一下眼睛, 荽茜餅的香氣直灌入她的回憶裏; 媽媽特別的微笑浮現了 —— 好久沒有見過這微笑了。 一定是她重溫少女時代在故鄉吃荽茜餅的滋味了。

過了片刻, 媽媽的心思從昔日的故鄉返回到現在。 她用筷子夾一小塊荽茜餅放進口裏含著, 任由清甜的味道和荽茜草的氣息混和在口腔裏, 釀成回憶的淳醪…

往日上環舊樓, 在狹窄的陽台佛像前供著荽茜餅, 她焚香拜佛, 輕煙繚繞, 早晨的陽光照亮她的臉龐, 使她感到一陣溫暖。 當時, 一家八口共一屋簷下, 生活融洽熱鬧。 頭房鄰居的收音機播著粵曲小調…

多少年生活的回憶霎時間全湧上心頭, 這是一種怎樣的滋味啊?

燕兒望著媽媽, 忽然領悟到, 這些荽茜餅不是普通的餅。 餅裏蘊藏了媽媽珍貴的回憶。 媽媽的視力模糊, 聽覺衰弱, 行動遲緩, 記憶力也走下坡了。 她整體能力都日漸衰落, 享受快樂的能力亦已不多了。 是以每件令她快樂的事, 都不是無聊的, 都是值得做的。 這剎那, 燕兒很慶幸自己剛才多走幾步路, 為媽媽買了荽茜餅。

「燕兒, 怎麼只是看著媽媽吃? 你也吃啊!」

燕兒還沒有吃, 已經嚐到荽茜餅的甘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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